湿润冰凉的水滴砸进严行宴宽大掌心,他仰起头,目光望向天空,阴云密布,无数滴雨珠像细针落下,

    细雨,小雨,中雨。

    这雨下的节奏仿佛是乌云在拉着小提琴,悠扬绵延,将人心中的烦躁洗刷,

    可是却像是故意为他下的。

    因为他视野里,眺望到阴云后,大约三百米的地方,云层透射下阳光,把他所在的下雨位置,割成两片雨线分明的区域。

    雨水汇聚掌心纹路,他蹙了蹙眉,觉得这个雨下得奇异,似乎只在医院这片地方降落,但他没多想,轻轻扭过头,淡笑地对父亲说,“爸。下雨了。”

    十分钟后雨渐渐停落。

    上空青灰的云缓缓散去,一束崭亮的阳光穿透病房玻璃窗,洒落病床上严震紧闭的双目,严行宴注视父亲,心情缓缓舒畅。

    病房门被人推开。

    他猜应该是邱鱼回来了,一回头的确看到是她,可……

    他上下打量了邱鱼。

    她整个人从头顶到脚底,浑身湿漉漉,粉嫩的唇上挂着水珠,脸颊像是刚用手抹过,有点狼狈,湿淋的刘海粘着额头,又是一副那天晚上他撞见的落汤鸡场面。

    他皱眉,微歪头,脱下外套就披向她在打抖的身体,“你怎么回事?”实在不解,“怎么弄成这样?你出去了?”

    邱鱼见他问来,早想好对策,“刚才去洗手间,恰巧有卫生员在清洗地板,我在里头呆久了,腿脚发麻,一出来脚不稳,地上还滑,就……不小心撞到放在旁边的水桶,结果就成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她哪里是真这么倒霉,实则是在天台上,为了下一场真实性强的雨,把乌云的范围拉到覆盖医院周围方圆两三百米。可她刚好在这区域的中心,那雨落下后,又不能松手离开,就只好淋着雨,把这场要送给男人父亲的礼物下完。

    严行宴提着个心,摆弄她身躯,四处看有没有哪里受伤,瞅了圈似乎眼里没红肿地,才细心问,“摔得重吗?有哪里疼吗?”

    邱鱼摇头,只觉身上湿冷,好在他给披了个外套,“没有。没疼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他放心了,转而提起,“刚才外面下雨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?是吗?”她佯装惊奇,眼睛故意朝窗外望去,“没下呀?外面不是大太阳么?”看了眼玻璃窗,又道,“哦,真下雨了。那窗上有雨珠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严行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。刚想说话,她又道,“叔叔喜欢下雨天。他以后一定会心想事成的。而阿宴你也会心想事成的,叔叔一定很快就会醒来。”

    严行宴觉得她懂事又暖心,替她擦了擦脸上仍湿的雨水,搂过她肩膀,用身躯暖她后道,“走吧。赶紧回家。湿成这样,会感冒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她乖乖答应,笑着又冲严震道,“叔叔再见。我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。”

    来给您,下您最喜欢的雨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次日晚间,京平西城一栋有保安看守的老式别墅,严行宴的车子往里进。

    下车前,他就看到母亲汪澜站定门廊底下,瞅见他的车子脸色昂扬。

    他下车,朝母亲走去。

    严行宴说:“妈。您这么早到。”

    汪澜瞧一眼他身上:“今天家宴,又是你奶奶大寿。做严家的媳妇,得早点到。”

    严行宴想也是,这么多年,他母亲皆是如此。只不过从前都是他们一家三口回来,自从父亲严震出事后,老太太心情每况愈下,接连两年大寿都不办。今年突然决定办寿,不知是什么原因。

    站在门口,汪澜脸色欠笑,绷着个脸,就同儿子低声提,“赫铭带着老婆回来。不知道什么事。刚才她老婆见着我,还热情似火地打招呼,把我吓一跳。从嫁进严家,她就没怎么跟我热络过,后来我回头一看,是老爷子刚进屋。真是两副面孔啊。”

    严行宴唇边浅勾,“先进去吧。别让二老等久了。”

    汪澜正准备扭身,在昏黄灯光下,眼睛却瞟到严行宴衣领内,有一点点东西,她伸手想去替儿子弄干净,结果发现白净衣领内侧,是暗绯色的红痕。

    她顿愣,这种事情不好问严行宴,可他没跟那章家小姐继续接触,又没几日过去,怎么会有这种东西?

    只怕是拒绝联姻是有女人,或者什么外头的妖精缠着。

    她脸色稍沉,语气急道,“宴,你跟妈说。你是不是有女人了?”

    严行宴知道母亲是瞅见了邱鱼留的吻痕,不太在意,眼神平淡看她,嘴角浅扬道,“嗯。晚些,带她见您。”

    “谁家的女儿?”汪澜只在意这个。

    “邱家。”他镇定道。

    “邱家?”汪澜疑惑,脑里寻了一遍,“哪个邱家?我怎么没听过世家里头不错的,有姓邱的?”

    严行宴不愿在此跟汪澜牵扯太细,轻搂着她肩膀,提醒道,“屋里热闹了。咱们先进去。”

    汪澜也听到里头传来人声,不再追问他,两母子一同进到里侧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严家的老别墅很大,严行宴进到里屋先到客厅跟老太太打招呼。他一进去就看到亲戚们坐在里头,严赫铭的妻子坐在老太太身侧,老人家握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。

    他把寿礼放到一旁堆成小山的礼桌上,扭身就道,“祝奶奶日月昌明,松鹤长春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瞅见是孙子,眉开眼笑坐在椅子上,柔哑的嗓音,激动喊,“宴来了啊。好些日子没见你了。快让奶奶看看。”

    他露出晚辈微笑,给老太太关切地瞅。

    老太太说:“我们严家就属宴这个孩子俊俏,骨子里还像他爷爷。话不多,事做得却严谨。”刚说完老人家又高兴提起,“对了。你爷爷在楼上和赫铭谈话呢,你不上去吗?”

    “让他们先谈。”他淡淡道。

    “也是。人多了老头子累。”老太太转瞬拉着陈家女儿的手,憋了几日,终开口,“今儿,把你们都叫回来,是因为高兴。我可都忍了好些天了。”

    汪澜感到不对,笑着说,“妈。您就别卖关子了。快说给我们听听,啥事让您这么开心啊?”

    老太太乐道,“小陈怀孕啦。赫铭那小子要当爸了!”

    汪澜一听,脸色笑着都僵了,可依旧维持体面的笑容,“哎呀。咱们严家第四代要来了呀。老太太多子多福!”

    老太太听汪澜这么说,心上更惦记起严行宴,“宴。你得赶紧。你看你弟弟都要当爸了。你也快三十了。该找个不错的姑娘,给奶奶抱重孙、重孙女了。”

    汪澜不等严行宴回答,插话,“妈。您就放心吧。宴他有女朋友呢,再过不了多久,您就能听到好消息了。”

    严行宴这时想到邱鱼,笑道,“嗯。知道了,奶奶。”

    问候完后,他离开客厅,刚向后花园走去,就撞见从楼上书房下来的严赫铭。两人气场冰冷,旷荡楼道,都显得气压极低,空间狭窄。

    严赫铭冷哼,“……我当是谁呢,原来是宴哥。”

    他冷眼斜瞥严赫铭,瞧他左手简单包扎,唇角生寒,嘲讽,“怎么不包得严重点,好让老爷子知道,我下手有多狠?”

    严赫铭咬牙。严老爷子向来晓得他们两人,在集团内部明争暗斗。可到他老人家面前,却从不表现出兄弟不和。

    “怎么着?宴哥这是希望我在老爷子那,提一嘴,你那日英雄救美了?还救个阻碍东垣利益的女人?”严赫铭饥笑道。

    “英雄救美,难道不比迷奸犯好听?你就这么想陪二伯吃牢饭?”严行宴冷言。

    严赫铭听到牢饭两字,下颌扭曲,眼神发狠地瞪着他。

    严行宴瞟到他的冰冷,风波不动,只目光深冷地盯着他,不说一言。

    瞧他一副镇定脸,严赫铭就来气,但今天是老太太寿辰,不好在此时与他争执。

    忽地他想起一件事,饶有兴趣问,“你那天把我手机拿走,怎么此刻对邱鱼那女人的事,如此淡定?没看里面拍的东西?”

    严行宴以为他说的是邱鱼被迷晕的视频,不关注也不想听,抬起脚就走。而那头严赫铭声音再次传来,

    “我那日可是被她吓够呛。一身冷汗,还以为撞了个怪物。”

    他一瞬紧皱眉心,停住脚步,回瞥身后严赫铭,嗓音压着火,冷道,“你嘴里最好干净点。”

    严赫铭瞅见他不对劲,观察一秒,笑问,“怎么?那日我没睡着,你把人带走了,和她睡了?看来她也是可以随便和人睡的嘛,那日跟我装个什么?

    不过也是,扒上你这个东垣总裁,邱河这份拆迁款,可以拿到更高。是我,也会跟你睡。”

    严赫铭口里对邱鱼百般轻贱,他下颌紧绷,拳头握起,转身就要上去给他一拳,不想二楼传来声音。

    “谁在楼下说话?”

    严行宴一听,是严老爷子的声音,拳头还没落到严赫铭脸上,就停住放落,下拉西装,冷扫了眼对方,回应道,“爷爷。是我。”

    严老爷子走到楼梯口,朝下方望去,威严道,“你上来吧。我有事和你谈。”

    擦过严赫铭,他上楼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书房内,严老爷子正在桌案上练字,宽卷中他的书法笔走龙蛇,即便是年迈之人,那大大的寿字,不减苍劲,甚是有力。

    严行宴安静站着,陪于身侧,目光落在老人家的笔法上,心中暗度这书法内,握笔之人的脾性以及思想角度。

    他在揣测严老爷子。

    “有女人了?”严老不动声色地点墨上笔。

    严行宴些许诧异,浅笑道,“您怎么看出来的?”

    “眼里,没那么锋利了。”老爷子拿出印章,严行宴连忙上前伺候。

    一贯印章,盖在寿字边,黑白的纸卷上,落下一抹朱红。

    严老爷子抬起头,瞧他一眼,“怎么今天没带人回来?”

    “她怕生人。”严行宴不避讳。

    “普通人家的女儿?”严老说,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他坦言。

    “也不错。”严老淡淡说。

    严行宴垂眼,猜不透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,但不管他老人家怎么想,这都是他的选择。

    “下次带回来给您看看。”他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严老爷子去到一旁,在盆子里洗手,严行宴依旧伺候着,“赫铭北部湾的事,该放得放。你们两兄弟,眼光应该放长远一些。只盯着集团内自身的利益,格局只会停在东垣这两个字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。爷爷。”他应道。

    “邱河那个项目进展到哪了?”老人又问。

    “前几日我有去勘察。地基目前已打好,几个区域的酒店和娱乐设施的建盖,已安排在日程上。”

    “听下面人说,你的项目遇到个钉子户。解决了吗?”严老随意问。

    严行宴顿了会,又应,“还没。”

    “你自己把握。”严老提。

    他点头。

    话语间,严老便在严行宴帮衬下,把寿字裱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幅寿字,爷爷可是为了你奶奶练了一年。”严老扶着字框,眼里满意。

    “奶奶会喜欢的。”他轻笑说,但眼里却细心发现出什么,“只是这字……奶奶她不会看出来?”

    “男人不管是在婚姻里,还是爱情里,都需小心呵护。而谎言,也是呵护的一种手段。”老爷子笑道,“你这小子眼尖,赫铭看了一下午都没发现。给我瞒着,这字可是爷爷我花了好大功夫,才请凤姨肯给我讲里面的诀窍。”

    严行宴爷爷口里的凤姨,是严老的初恋,当年老爷子选择了同豪门世家千金的奶奶联姻,而他的这个初恋,两人分手后,便没再嫁人,一直孤家寡人,成了现今还活着的,收藏价值最高的女大书法家。

    他生在家族联姻的纽带中,不管是他的长辈,还是他的父母,兄弟姐妹婚姻都是这般充满利益利用。

    他不好评价,长辈们对于这种婚姻关系里的爱,真实有多少。他不排斥家族联姻,但他知道,他和邱鱼在一起,才是他想要的,最起码她能给他不一样的自在。

    “该下去了。你奶奶等久了要批评人。”严老笑提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他笑应。

    最后检查完字框,严老爷子转身,问他,“人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他嗓音坚定,

    “邱鱼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(。手机版阅读网址:

章节目录

我靠社恐俘获高岭之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一本书只为原作者尹晓伊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,我靠社恐俘获高岭之花,一本书并收藏我靠社恐俘获高岭之花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